限高栏之乱丨夺命或救命限高栏的“红”与“黑”

　　今年10月28日，江西新余一13岁男孩在乘车时，将身体探出小车天窗外，撞到路上方的限高栏身亡。

　　监控录像显示，在一条单向两车道的公路上，一辆银灰色轿车行驶在内侧车道，男孩站在车内通过车顶天窗将上半身伸出车外。在轿车行驶至弯道时，通过一处车辆限高横栏，正值花季的他撞到限高栏，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这起事故更大的原因是司机安全及防范意识淡薄造成。而限高栏被诟病的另一个根本原因是，阻碍了救援车辆的前行。

　　今年4月1日晚上9点多，家住长沙市天心区大托铺街道桂井村的易女士家突发大火，全家三间房被烧个精光，损失惨重。 易女士介绍，火灾当晚，她在9点24分拨打了119电线点左右才赶到现场。

　　记者走访调查得知，接警的是天心区公安消防大队大托铺消防中队。中队长邓伟介绍，接到报警后，中队第一时间出警，9点33分已经赶到防洪大道披塘钢材市场附近。然而，这条通往火点最近的道路上一辆货运火车正拦道卸货，无法通行。令人着急的是，通往火灾现场的其他路口皆因限高栏导致消防车同样无法通行。无奈之下，大托铺消防中队紧急请求相邻消防中队罗家坡中队救援。

　　罗家坡消防中队副中队长刘阳和记者说，中队9点35分接警，9点55分到达现场。“我们从湘江南路绕道黑石铺大桥后，还逆行了一段才赶到桂井村。”刘阳说，因为湘江南路附近几乎都有限高栏限行，消防车难以通过。

　　桂井村村民反映，去年村里发生过多次火灾，而村里主要消防通道抗洪大道途经钢材市场货运轨道，如遇列车通行或卸货，则必须停车等待，救援相当不便。

　　记者在大托铺街道看到，不少道路口都有限高2.5米的栏杆，部分已被货车撞毁。大托铺街道城管负责人杨飏介绍，

　　由于湘江南路路段红绿灯少，车少速度快，大型车辆、客运车出没频繁，交通事故频发。出于交通安全考虑，这些限高栏于2016年安装上，除了防汛等重大事件外，正常情况下不会拆除。

　　限高栏堵塞消防通道并非偶然，位于长沙市岳麓区麓松路的一肯德基店门口通道设置了“入口限高2.6米”的限高栏，店长介绍，“这条通道主要是外卖取货时通行，限高栏是用来限制货车司机通行的。”而这条通道是唯一通行过往的道路，万一后厨失火，消防车则很难绕至屋后进行救援灭火。

　　2014年12月17日晚上10时许，长沙万家丽北路月湖公园路段，一座过街天桥被大货车撞倒，货车驾驶舱被垮塌的桥身压住，120急救人员证实司机已无生命体征。另有一辆SUV的后半部分也被桥身压住，但司机和副驾驶乘客幸运逃脱。

　　当晚11时，三湘都市报记者赶到事发现场。警戒线”的“后八轮”重型自卸货车货厢扬起，停在人行天桥下。虽是空载，但货厢内还能看到建筑垃圾的残留物。

　　天桥长约35米、高约5米、宽约4米，货车驾驶室已被往南滑落约3米的桥面压扁，桥面与上桥接口处断面十分齐整，桥墩突兀地耸立在路面上。

　　现场长沙利慈医院急救医生宁医生介绍，他们接到报警电线分左右，十分钟内赶到现场，发现车内驾驶员已无生命体征。

　　受事故影响，万家丽路月湖公园路段双向交通限制通行，经紧急抢修，于18日下午恢复畅通。

　　“如果当时在天桥前段设置了限高栏，那肇事车或许就会止步于限高栏前，不至于直接撞上过街天桥，或许就能挽留那名货车司机的生命。”11月21日上午，长沙市交警支队民警杨哲感叹道，设置限高栏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为保护路，二为保护人。“限高栏一方面能够限制超重、超高的大货车的通行，保护路基；另一方面，预防车辆直接撞上桥梁隧道，最好能够降低损失。

　　记者经过一周的调查走访发现，长沙市区内限高栏4.5米、4.1米、2.8米各种高度都有，并不统一，更不可思议的是2.5米高的限高栏，可谓十分任性。

　　位于长沙北二环高架桥下端的裕城路上，有一架2.8米的限高栏，提示牌显示禁止载货汽车、大型客车通行。而在车站路金苹果大市场门口，2.5米高的限高栏同样限制载货汽车、大型客车通行。

　　“限高栏卡住货车情况很常见，前几天在暮云镇还有辆高4米的大货车被卡了。”在保险公司工作的小赵负责勘察核实保险事故，他和记者说，近几年他已受理多起货车客车被卡限高栏事件。11月19日，记者跟随小赵处险来到暮云火车站附近，标示4.1米的限高栏经测量却只有3.9米。

　　“标示不符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建设的时候就与实际高度不符，还有一种是城市建设过程中路面增高了。”小赵和记者说，这次出事的货车运载的全是洗衣机，车高4.0米，最顶层的一排30台洗衣机全被卡住损坏了，损失约有6万元。

　　限高栏的高度到底有没有统一标准？记者咨询了长沙市交警支队秩序科民警张琳，她表示，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中道路交互与通行标志和标线部分，限制高度标志应设在最大容许高度受限制的地方。这个高度的设定十分模糊。

　　记者翻阅《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道路交互与通行标志和标线》看到，设置限高标志的路段，应在进入此路段前的路口适当位置要设置指路标志，提醒装载高度超过标志数值的车辆绕道行驶。

　　然而在调查走访中却发现，长沙城区多数限高栏前方路口并未设有指路提示标志。往往导致身形高大的车辆进入限高路段后无法转换方向，甚至来不及刹车转向。2015年发生在天津的旅游大巴车撞上限高栏事故中，肇事司机说当时雾很大，到了限高栏前才看清楚有限高装置，他想紧急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前方路段标示标牌缺位的前提下，很多限高栏喷涂的反光漆并不够醒目，对于昼伏夜出的大货车来说，没有醒目标志提醒很容易发生危险事故。

　　不少长沙的物流货车司机向记者反映，在长沙传化物流园内，限高栏部分会设立在道路的中间位置，司机在进入道路几百米后发现有限高栏后再掉头行驶，浪费了很多时间。

　　在黄兴北路进入幸福桥社区路口处，一架4.5米高的限高栏设立于Y字形道路的一侧。据介绍，该路段为去年竣工，还未确定道路名称，为防止大卡车等进入路段压坏公路，市政部门在该处设立了限高栏。小路一直延伸可到达芙蓉中路，路旁均为不超过5层高的老旧居民楼，而这条长约1公里的路段上却出现了4架限高栏。

　　长沙市交警支队秩序科民警肖胜表示，限高栏分为永久性和临时性，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从交通安全考虑，如果前方道路净高不足5米就需要提醒同行的车辆，特别是桥梁隧道前方。临时性限高栏一般设立在道路施工、桥梁维修等地方，等到安全风险隐患消除会进行拆除。

　　车站路金苹果大市场门口，因地铁4号线施工占用了车行道，交警部门批准轨道交通集团将该处人行道临时借用给车辆通行。由于该处靠近学校，道路旁边老树的树枝较低，且路幅较窄、承重能力不够，经过考虑，交警部门要求轨道交通集团在该处建立了2.5米的限高栏。一旦该处地铁修建完工就会进行拆除。

　　长沙市公路局路政管理处处长谢忠煌介绍，《公路安全保护条例》规定，为避免超载货车破坏道路，县级人民政府交通运输主管部门或者乡级人民政府能够准确的通过保护乡道、村道的需要，在其出入口设置必要的限高、限宽设施，但是不得影响消防和卫生急救等应急通行的需要。

　　驾驶人安全意识欠缺也是限高栏事故多发的一个根本原因。肖胜认为，一些司机明知道超载超限是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依然超高、超宽装货，还抱着“试一试”、“勉强过”、“没问题、别的地方都能过”的想法，强行闯杆。

　　例如，2014年1月15日早上，长沙801路司机张师傅驾驶公交车，在东二环由北往南行驶到浏阳河大道附近时，就撞上了限高栏。事故造成车上至少11名乘客受伤，好在伤势都不重。其实，1月13日东二环改造施工基本完毕，但由于远大路立交桥跨线桥下的加固工程还在进行，部分路段采取限高限载的交通限制措施。设置了限高栏的地方，禁止高度超过2.5米以及装载质量超过5吨的车辆通行，公交车属于大客车，高度明显超过2.5米，属于不允许通行的范围。现场的提醒标识很明显，但司机“以为能开过去”，结果被卡住了。

　　对于限高栏阻碍消防车的情况，肖胜分析，由于城市建设变化较大，可能设置限高栏时不存在只有一条救援通道的情况。肖胜认为，如今不管是公共设施的建设甚至小区建立的审批都有多个部门的参与，往后限高栏的设置和管理都会越来越科学与规范。

　　李师傅在长沙从事物流行业十几年，目前在一家物流公司做管理，他认为限高栏不应该设立在道路中间，应该合理优化设置位置，做好提前的标志提醒，让很多不熟悉路况的司机知晓情况。

　　“我的小货车装载货物后不到3米高，若遇到限高栏，过不去就只能绕路。”在长沙开了两年小货车的司机彭师傅介绍，在农村道路通行时，经常被3米的限高栏拦住。“乡下道路本来就比较窄，有些时候需要掉头也是很困难的事。所以碰上过不去的限高栏，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走了冤枉路，还得多花钱。”而城市道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规范，标志限高3米基本都能通过，“有时提前50米到60米先看到限高栏的提醒标识，有时候没有。”彭师傅认为，限高栏的管理应该更规范，更人性化。

　　天心区消防大队罗家坡消防中队刘阳认为，适当设置限高栏确实能够更好的起到限制货车通行，减少车祸，保护村级道路的作用。但紧要关卡处，必须给救援车辆预留出抢险救命通道，不能抱侥幸心理。

　　目前，我国道路管理主体呈多元化特点，包括公路、市政、林业、水利以及管理农村公路的乡镇政府等，导致限高栏的管理主体不一，所以容易呈现混乱无序的状态。“在此背景下，如果能针对限高栏制定统一的设置标准、管理规范，设置统一的主管部门，在源头上进行统一监管及维护，使限高栏和信号灯、限高标志一样，有明确的设置主体、管理维护部门，才能有利于限高栏的规范。”湖南云天律师事务所律师杨亲辉表示，这也需要完善有关规定法律法规，进一步推进关于道路限高栏的立法，明确规定限高栏属于国家的道路交互与通行安全法定设施。

　　杨亲辉建议配套设置醒目的限高警示标志，并增加智能报警装置。“在进入限高路段的路口适当位置，设置相应的指路标志提示，使装载高度超过标志所示数值的车辆能够提前绕道行驶。”他表示，提醒标识应该显眼、醒目。“另外，可优先考虑将限高栏接入导航系统或者智能报警器。超高车辆一旦进入限高路段范围，导航或者智能报警器便会自动提醒。”

　　长沙市开福区浏阳河隧道旁，一辆违规行驶的货车由南往北途经浏阳河隧道时，因车载货物超高，被隧道口的限高栏卡住，导致隧道交通受阻。实施工程人员对损坏限高栏拆除完毕，浏阳河隧道南北双向交通恢复通行。

　　河南周口市太康县高朗乡后官庄村38岁的王永驾驶货车经过326省道杞县竹林乡时，被设在路中的限高栏砸死。几个小时后，限高栏被人悄悄拆除。

　　江苏无锡市东湖塘附近，一辆卡车撞上了限高栏，司机被卡在车内，脖子处的大动脉被割开。